激进 vs 自由女性主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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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看了一些关于女性主义的视频和文字,想小小记录一下。
在女性主义的多样脉络中,自由女性主义与激进女性主义常常被放在一起比较。这两条路径有着共同的愿景:打破性别带来的不平等,但她们看待问题的方式却各不相同。波伏娃在《第二性》中写道:
“One is not born, but rather becomes, a woman. (女人不是天生的,而是被塑造的。)”
所以对我来说,不同的女性主义理论其实是在回答:被塑造成什么?又该如何打破?
自由女性主义:在同一条赛道上奔跑
自由女性主义的根基,是对人类普遍理性的信念。它认为,人与人之间的自然属性并无本质的性别差异,我们今天所看到的男女差距,大多源于教育、文化和社会结构的长期建构。换句话说,“女性不如男性”的观念并不是自然事实,而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幻象。如果能够拆解这些人为的障碍,那么女性便能够和男性一样,在各个领域中获得成就。
因此,自由女性主义的诉求主要集中在机会平等。它要求教育、职业、政治等领域的准入门槛对男女一视同仁,要求薪酬、晋升、权力分配与奖励只取决于个人的能力和努力,而不被性别左右。它强调“个人是完整的社会主体”,拒绝“女性需要额外照顾”的潜台词。这种思想的力量在于,它让无数女性第一次有机会进入教室、走上讲坛、踏入议会,她们不再因为性别而被挡在大门之外。
然而,这种“进入既有赛道”的逻辑有定小问题。它似乎默认了这个赛道本身是中立、公正的,只需要女性有足够的实力,就能跑得和男性一样快。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?如果赛道的设计、规则的书写、裁判的评判标准从一开始就是按照男性的经验设定的,那么女性即便进入了赛场,也未必能真正地站在平等的位置上。
激进女性主义:重写赛场的规则
于是,激进女性主义的声音出现了。它与自由主义最大的不同在于,它并不急于否认男女的差异,而是直指另一个更尖锐的问题:差异为什么要被赋予价值高低?
社会习惯性地将“理性、果断”与男性绑定,将“温柔、感性”与女性绑定,然后再在这两类品质之间划出等级。理性被推崇,感性被贬低;科学被崇尚,情感劳动被忽视。女性不是没有能力,而是她们被系统性地告知:你们的特质“价值较低”。在激进女性主义看来,这才是压迫的根源所在。
凯特·米利特在《性政治》中直言:“父权制是一种制度,而不是一种自然事实。”激进女性主义提出“父权制”这个核心概念,认为它是一种跨越历史、地域的系统性结构,渗透到文化、教育、知识生产乃至语言之中。父权制的力量在于,它将女性的经验、知识与创造不断边缘化、贬低化,并让这种贬低看似理所当然。
因此,激进主义的目标不是单纯地进入男性的秩序,而是质疑秩序的合法性。它要求重新定义女性特质的价值,要求重新建构整个社会的评价体系。换句话说,它不满足于让女性“和男性一样”,而是要让女性“可以自由地成为女性”,而不会因此被看作次等或附属。
个人
两种路径的交织: 如果说自由女性主义像是一种“追逐”,努力奔跑以进入赛道,证明女性不比男性差,那么激进女性主义则像是一种“告别”,告别父权为女性设下的游戏规则,拒绝在男性标准下定义自己。自由与激进其实并非水火不容,我感觉自由主义关注制度层面的公平进入,激进主义揭示结构性的深层压迫。一个让女性能在现有体系里被看见,一个让我们去思考体系本身为什么会如此构建。
我个人是自由和激进的结合体吧,但可能更偏向激进一点。我常常在思考一个问题:如果有一天我们实现了自由女性主义的理想,女性能够和男性一样无障碍地进入各个赛道,那么这是否意味着我们真的实现了平等?
我感觉不太行。。只要赛道本身依旧建立在对所谓“男性特质”的推崇之上,那么女性的进入也不过是换一种方式的同化。我在CMU读书对此感受尤为深刻,校园里弥漫着一种理科至上的氛围,仿佛只有投身量化、硬核的技术领域才算成功。这种价值排序,在社会层面被不断强化。比如这两周特朗普政府时期针对H1B的新抽签制度,就赤裸裸地以薪资为导向,这无疑为高薪的科技行业大开绿灯,而这些行业恰恰是传统意义上男性占主导的领域。
在这样的结构下,女性为了在“赛道”上获胜,可能要不断压抑自己的特质,学着“更理性、更坚硬、更像一个男人”,才能被视作合格的竞争者。但这本身,或许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剥夺。所以激进女性主义的提醒挺有必要的,真正的平等,不能只停留在“女性和男性一样好”,而是要走向“女性可以自由地成为自己”。当理性与感性不再被划分高低,当温柔与力量不再被性别所绑架,那才是彻底的解放。